危機，最好的創新時機

在艱難時刻，你更需要集中資源來創新成長。砍掉公司裡的「殭屍」，快速佈局反轉，才能在競爭對手打安全牌時，大步超前！

在這個全球大危機的時候，很多人都說，不要浪費了這一場好危機。這時候，企業應該做些什麼事呢？

「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，可以購併佔有很好位置的公司；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加碼你的成長策略。」知名創新顧問安東尼（Scott D. Anthony）強調，「在你的競爭者打安全牌的時候，如果你好好利用那些機會，歷史顯示，你會有很大的回收。」

安東尼是創新大師克里斯汀生（Clayton Christensen）之後，創新領域一顆閃亮的明星。他是一系列重量級創新書籍的作者，包括「創新者的修練」（Seeing What’s Next）、「創新者的應變」（The Silver Lining）、「雙軌轉型」（Dual Transformation）等。

他是創見顧問公司（Innosight）資深合夥人，協助企業發展創新策略，驅動成長，曾經合作的客戶包含寶僑、嬌生、奇異公司等全球大型企業。二○一九年，他被Thinkers 50 選為全球排名第九的思想家。

安東尼今年四十五歲，有一張娃娃臉，但他其實是四個小孩的爸爸，定居新加坡十年。他曾經擔任麥肯錫顧問，之後進入哈佛商學院就讀。他在哈佛念研究所的第二年，修了一堂創新大師克里斯汀生所開的實驗課程，從此改變他的人生。

「我上第一堂課時，就立刻愛上了這個領域。」他畢業後原本可以回去麥肯錫，也可以去知名大企業負責策略（他已經獲得美國運通的聘書），但他選擇和克里斯汀生一起做研究。他回憶自己當時是同學之中薪水最低的，可是他實在太愛這個領域，堅持下來。十幾年後，他成為世界級的創新專家和顧問。

他指出，很多領導人都說想推動創新，「我會問他，你的時間花在哪裡，是都花在檢討財務報表，做本來在做的所有事情？若是這樣，我就知道他的重點是保存現在，而不是創造未來。」他說。

安東尼最近接受本刊越洋專訪，談公司應該如何善用全球重大變動的這段時期，透過創新策略，和競爭者拉開距離。以下是專訪摘要：

■你認為企業應該做什麼，才能充分運用今天面對的這個危機？

□對領導人來說，環境艱難的時候往往是一個創新的刺激，它會強迫人們去做他早應該做的事情。

因此，想要不浪費一個好的危機，一個部分是做你早就該做的事，看看你的創新專案組合。減少百分之七十五你正在做的事，因為我打賭，你正在浪費時間和力氣做一些事情。這些就是組織裡的殭屍（zombie）。如果你誠實地說，這些事情沒有任何影響力，但仍然拖延在那裡，它就會吸走組織創新成長的精力。

在這個艱難時刻，你需要資源來創新成長，就必須砍掉公司裡的殭屍，也就是那些你組織裡不好的事物，你要設法把他們變成天使，成為組織裡的好事。這麼做之後，你會發現你有了很多的空間去創新和成長。

第二，你應該為景氣復甦做好準備，你必須聚焦資源，為景氣復甦反轉做好準備。你應該思考，什麼是可能反轉的點，並且準備好回應策略。在你必須準備好之前，就先準備好接下來要做什麼。

最後，你後退一步想一想：「我希望公司五年、十年後在哪裡？今天能夠讓我大幅加速到達那裡的機會是什麼？」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，可以購併佔有很好位置的公司，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加碼你的成長策略。在你的競爭者打安全牌的時候，如果你好好利用那些機會，歷史顯示，你會有很大的回收。這很有風險嗎？有，但在我們的眼中，更大的風險是不行動，而不是行動。

■企業裡典型的殭屍是像什麼？

□如果你是一個食品公司，可能是你第七十三次要研發一個飲料的新口味，「我們再試一次，再加多一點或少一點的糖。」這些精力可以運用在更好的事情上。殭屍也可能是內部的活動，例如固定的每週會議。當你問別人為什麼我們有這個會議？他說，因為我們一直都有這個會議。

一個組織內最危險的是，聽到有人說，我們就是這樣子做的，而不去質疑我們為什麼這麼做。大家會忘記，過去合理的原因，可能現在不再合時宜了。大家都聽過零基預算（zero-based budgeting）的概念，指的是從一張白紙開始往上建構預算，同樣地，你也可以有零基創新組合、零基會議的思考。也就是思考，我們需要做我們現在在做的事嗎？

■在這次疫情中，有些產業受到嚴重的衝擊，最極端的例子是郵輪產業。對這類產業你的建議是什麼？

□如果你所從事的業務處於疫情的重災區，你必須從根本上問的問題是，對於我們擁有的資產，我們還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嗎？我們還有另一種方式，可以重新考慮我們的業務和商業模式嗎？

以遊輪業來說，它的工作是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，我們是否可以考慮不從事將人類運送的業務，而還能用資產做些其他事？ 

你要考慮的第二件事是，是否有跡象表明，未來一兩個月內會有決定性的假設出現？例如問題受到控制的速度是快或慢。你要對這個行業很敏感，儘早辨別假設，以便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做好準備。

第三件事是，如果有機會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走，那麼你最好現在就這樣做。隨著時間的流逝，你將不會擁有更大的機會，你必須盡快行動。如果沒有，你將陷入燃燒平台，無能為力。

最後一點，我相信人類是社交的動物，創新是非常強大的力量。人們終究會找出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，例如，也許是在上遊輪之前，有一種低成本方式先快速掃描是否有感染。

從追求效率到追求彈性

■你覺得這次全球疫情，在本質上對企業世界的衝擊是什麼？

□縮小範圍來看，在供應鏈方面，人們會理解到，有時候效率是用彈性和適應性換來的。過去大家比較把重點放在追求效率上，未來的世界會有更多不確定，所以這段時間會變成一個分野。人們會理解到，我們必須確保公司既有好的效率，也要有一樣好的適應力跟彈性。

另外，如果拉大視野來看，我認為領導者會認知到，他們真的必須在一個永遠都不確定的世界底下運作，而仍然能訂定一個方向，往那個方向前進，而且讓員工感到興奮。就算是出現不確定，也不能曲曲折折、前進後退地往前。

聰明的領導者已經認知到，二十一世紀是一個這樣的世界，是我們需要思考不同領導模式的時刻。

■一個環境的大變動時，很多人都會看到新機會，爭相投入。我們要如何確定這個事業是不是一個好的創新機會？

□每當發生某種重大事情時，總是會有太多的創業公司有豐沛的創投資金，在追求相同的領域。以搜索引擎來說，谷歌（Google）是第十八家出現的搜索引擎。最終，市場會選擇它的贏家，但如果你是比賽中的第二十三名選手，對你來說可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。

因此，第一，機會本身必須是真實的。簡單來說，你要尋找一個重要的，沒有被滿足的待完成任務（job to be done），這個任務是很多人都需要的。

第二，你能否以一種可防衛且可重複的方式，針對這個任務，獨特地提出一種解決方案。但這畢竟是可以複製的。真正重要的是誰可以建立商業模式，建立一種創造、獲取和交付價值的方式。那是很難複製的事情。網飛（Netflix）提供串流視頻的能力，很多人都可以做到。網飛的商業模式使它能夠準確了解你想要看的影片，並推薦給你，這才讓人很難抗衡。

第三，你必須擅長於進行實驗。因為你的第一個想法永遠不會是正確的，第一個到達那裡的人是能夠不斷學習和改進的人。這又是我認為網飛之所以如此強大的原因之一，它非常擅長有紀律地實驗和持續優化。人們趕上的是昨天的網飛，而不是明天的網飛。這些就是我會重視的要素。

■很多公司領導人都認為，公司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創新。如果有人這樣告訴你，你會問他哪些問題，來幫助他釐清思考？

□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，弄清楚他對創新是否是認真的。最簡單的方法是，問他時間都花在哪裡，與誰一起度過。他是否都把時間花在檢討財務報表，做本來在做的所有事情。若是這樣，我就知道他的重點是保存現在，而不是創造未來。

如果他花時間去見明天的顧客，做一些創新專業，思考未來的業務前景看起來像什麼樣，設法獲取各種資訊來源等等，我就知道他對創新和轉型很認真。

然後，我想弄清楚的第二件事是，他說的「轉型」，真正的意思是什麼？因為轉型對不同的人可能代表不同的事情。我們指的是根本的變化，意思是你的組織從毛毛蟲變成了蝴蝶。

很多人說轉型時，意思是指他們要把現在的工作做得更好、更快，更便宜和更高效。如果你處在一個相當穩定的市場，這不是一件壞事。但是，如果你處於一個動態、快速變化的市場中，這種類型的營運轉型是不夠的，你只是找到更好的方法來做正在做的事情。你還需要策略轉型，從根本上改變你未來做的事情。

接著，我會回到我的書「雙軌轉型」的概念，我會問三個問題，一，你要將當前的工作轉型嗎？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轉型Ａ：重新定位今天的業務，變得更有韌性（resilient）。

第二個問題，為了未來，你要創建什麼新的成長引擎，也就是轉型Ｂ？第三，使你能夠同時完成Ａ和Ｂ這兩項工作的獨特能力是什麼？ 

■舉例來說，什麼樣的能力會是這樣的獨特能力？

□基本上，組織的能力分為三個不同的類別，有時這些能力可以是資源，可以被收購和出售，像專利、品牌；有時是真實的能力，讓你可以用不同方式進入市場。

能力也可以是流程，因此可能是你製造產品、管理知識的流程，使你具有獨特優勢的事物。想一想，當你在做新的事情時，什麼是你可以做，但新創公司很難做的事情？

許多時候，公司說的答案其實並沒有給他們競爭優勢。例如，你說你的獨特能力是，擁有強大的銷售團隊。但銷售團隊今天很擅長銷售，明天是否一樣很擅長銷售？有的公司說，他們建立了一個很棒的ＩＴ系統。它的系統在今天確實很不錯，但它是否足夠靈活，應付明天的需求？

當你要創造明天時，今天的能力實際上可能是負債，因此你必須非常謹慎地找出真正為你帶來競爭優勢的事情。

失敗是一件好事

■你研究創新領域多年，創新對你自己的生活有沒有什麼影響？

□百分之百有。我所做的工作對我的生活、養育孩子的方式，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作為父母，我最大的目標是保持我的孩子的好奇心，讓他們想繼續探索，不要執著於考試拿一百分，而忘記了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學習。我希望他們理解到，在很多情況下，失敗並不是致命的，失敗是一件好事。

對我來說，最大的影響是理解到，創新的早期階段，每個想法都會有部分正確和部分錯誤，因此，好的創新者要有紀律地做實驗，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嘗試一些東西。我會有一個假設，然後去執行細節，再思考什麼行得通，什麼行不通，不論是我發表演講、開會的方式，還是為我們公司訂定策略的方式。有時這會讓我太太快瘋了，因為我在餐桌上也進行ＡＢ測試。

好處是，你自然而然地對事情感到好奇，這使生活變得更加有趣。另外，你很難進入創新領域而不成為一個樂觀主義者。人們總會想出辦法解決問題，他們提出的解決方案會很聰明。尤其是在我們正處於悲觀情緒的時候，我永遠會保持笑容，相信前頭會有美好的未來。

■讀到這裡，如果我們的讀者想要採取創新行動，是否給大家一個建議？

□我認為最簡單的方法是，針對困擾你的事情，找到不同的解決方法。我們對創新的定義非常簡單：做不同的，而能創造價值的事情。有些人無法創新的原因是，他們給自己壓力很大，想要推出類似iPhone的東西。

為什麼你不想一想，如何使網路會議變得不那麼乏味，或讓那些不知道該怎麼學習的孩子，覺得學習很有趣？所以，找到一個困擾你日常生活的問題，並嘗試一些不同的，可以創造價值的事情，就是創新。這只需要邁出一小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