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鍵一役,如何讓家登精密從地獄衝上天堂
建立制度,勇於佈局,讓家登成為半導體產業不可或缺的供應商。二○一五年,一場巨大的專利訴訟危機,卻幾乎讓公司瓦解。在面臨倒閉的壓力下,邱銘乾如何化險為夷?他如何讓公司在危機後更加壯大,股價一度衝破三百元?
全台灣有無數個CEO,但創業後領導公司快速成長,股價一度衝破三百元,其間拿到兩個EMBA,以及政大資管所博士學位,還考了聯結車、怪手司機執照的,恐怕就僅此一位。
「我今天可以做這麼大,都是因為前老闆的關係。」家登精密董事長邱銘乾這麼說。一九九七年,邱銘乾陪同前老闆到世貿看工具機展時,老闆因為心肌梗塞當場過世。他一路為他做人工呼吸,心中受到極大衝擊。
他眼見老闆勤勞打拼,凡事親力親為,卻付出了健康的代價。「他用他的生命為我上了一課,他讓我決定,創立公司一定要建立制度、流程、系統。」因此家登精密的英文名字叫Gudeng(台語的長久之意)。
一九九八年,邱銘乾決定和當時的同事、家登副董事長暨總經理林添瑞共同創業。他們勇於創新,很早就投入半導體產業的關鍵技術EUV(極紫外光微影技術)光罩盒的研發,成為今天台積電等半導體業者不可或缺的供應商。
然而,公司的關鍵一役是二○一五年,面對美商英特格(Entegris)提起的專利權訴訟。公司必須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籌得九.八億元,否則帳戶就會被扣押,公司面臨倒閉。
邱銘乾說服了台積電以預付貨款方式,幫助公司度過難關。家登最後與對方和解,拿回九.八億元,進一步擴大規模,提升公司的體質。今天,家登在半導體光罩載具市場佔有率高達七成,二○二一年營收三一‧二一億元新台幣,EPS四‧○三元。
至於一個董事長,為什麼會開聯結車、怪手?「我喜歡做有挑戰性、有樂趣的事。」他伸出手指展現殘留的污垢,那是他最近花了兩個星期,拆解一台舊摩托車,重新組裝留下的。「當引擎發動的那一刻,好有成就感。」他說。
邱銘乾最近接受本刊專訪,以下是專訪摘要:
■大家看到做這個可以賺錢,可能都會想要做。在公司發展的過程中,怎麼面對競爭?
□這個領域一定是專利,如果他這裡寫專利,今天你叫我改,我也不敢改,因為我會被告。我之前被告是因為,我去問得到的答案是,這樣改就不會侵權。結果對方的律師更厲害,說這還是侵權,專利迴避沒有成功,我還被法官判定是惡意,才會被判九‧八億元。
修過專利這堂必修課
專利這堂課也是我必修的,它是我人生最大的關卡,差點讓我倒閉。我的專利訴訟對的是一家兩千億市值,美國最大的半導體設備商。三月判決完以後,我要在最快的時間籌出九‧八億現金押到法院,不然我的房地產、生產機器、銀行帳戶會被扣押,那公司就垮了。
當時最壞的打算就是把公司賣給對方,他們有提出一個金額。其實它只是要我成為它供應鏈裡的一環。它把我買下來,第一,EUV的專利它就全世界一統江湖;第二,它需要我的客戶關係,因為它知道台積電是最大的客戶。它沒有要幹掉我,只是要逼我成為它的夥計,它要我的技術、產品和人脈。
這時,大多數人都會開城門投降,但我不要。我的這個技術很重要,花了十幾年研發出來的,我很清楚它的價值,和這個產業的未來性,不想那麼輕易放棄。如果我當它的夥計,我還是公司的CEO,只是公司權給別人而已。整片江山還是我管,不會變。可是對台積電來講,這個關鍵技術就被美國拿去給別人。
我跟台積電講,你不救我,損失最大是你,我還是會當CEO,可是我必須要去服務三星跟英特爾(Intel)。EUV技術會縮短他們的製造時間,就會影響你的利潤。我就這樣說服他們,給我預付貨款。預付貨款就是我先收完錢,我才交東西給你,這完全合法。
我為什麼不要投降,還有一個原因是,我本來就一無所有,再回到一無所有也沒關係。我有聯結車駕照,以後應該不會餓肚子。我創業的錢都是我自己賺的,也不是老爸的財產,歸零也沒關係,誰怕誰。
到最後我也跟美國那家公司和解,九‧八億元也拿回來了。原本我想應該game over(遊戲結束)了,結果我過關了,從地獄跳回來又衝到天堂去。本來我想,公司股價應該會破百,想不到市場反應那麼大,結果破了三百。
■EUV、十八吋晶圓是很大的投資,一開始可能沒有明顯的市場,為什麼當時你會願意率先投入?
□事業要成功,就要做別人不敢做的,但未來該做的事。假設我什麼都不做可以存五千萬元,做了我只剩兩千萬元,我會把那三千萬元想成那不是我的。假如三千萬成功了,財富會增長十倍、百倍,我比較捨得把錢拿出來投入研發。我們投入的另外一個研發是十八吋晶圓,它最後失敗了,好幾億不見了,可是EUV成功了。
成敗的關鍵還是市場因素,因為你沒那麼厲害,你押的技術不一定會成功。可是如果你不敢押未來的技術,就沒有機會跳出一個很大的門檻。家登能跳那個門檻是因為EUV技術,這是我十四年前開始不斷投入好幾億元所累積的。你必須去做未來該做的事,不能因為有風險就不敢做。
■為什麼你在經營公司之餘,還可以去念博士、挑戰玉山,還拿到聯結車、怪手駕照,你怎麼做到的?
□我不會把所有時間放在公司,可是我要做該做的事。重要決策、策略、資源都是我該做的,我也去拜訪重要客戶,但我不會碰公司例行性的工作。他們問我太例行性的工作,我會說,你被授權的範圍是多少,怎麼這種小事也問我?我唯一會管他們的時候就是主管會議,然後用KPI這個機制,不用天天盯,時間到了,成績一攤,不行就降職。
我給的獎勵差異也很大。你把一千萬元放在身上,可能會自己做到死,一千萬元給部屬,你就可以去摸東摸西。每年的獎金我都講得很清楚,公司賺錢我就調薪,沒賺錢就不調,一切以績效為導向。員工來,是想要有成就感、有財富。我就是分錢跟分舞台的,其他的事都是他們自己的事,不用我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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